“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每每得到與故鄉有關的片言只語,王摩詰的這首《雜詩·其二》,就會像潮水一般,占據我整個腦際,甚至壓抑得我喘不過氣來,黯然神傷!
人到中年,對家鄉的感情愈發濃烈。常常端起飯碗想起兒時的缺衣少食,看到某個景色就會聯想到故鄉的山水,談起家鄉的某件事情或某個人更是少不了普通話夾雜著方言眉飛色舞,夢里在家鄉的田野奔跑,用老家話的吼喊把自己驚醒都已司空見慣。每當這個時候,就想回老家去看看,好像能夠紓解鄉愁的方式就是腳踏著家鄉的土地。
前幾日,老媽像候鳥一樣,在幾個兒女處奔波了一大圈,執意要回到老家一個人待著,她說喜歡安靜,其實,我們姊妹幾個都知道,老媽是不想給我們添麻煩,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了,就是老媽最大的心安,最直接的幸福。
周末,一個人,走進村子里的街巷。四周靜悄悄的。幾個老人在靠大門的樹蔭下搖著扇子,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閑話。待我走近,他們認出了我,用扇子指點著和我打招呼。鄰居老王頭顫顫巍巍地起身,說都沒認出我,老眼昏花了。我連忙扶他坐下,他說我還是個娃娃,怎么就頭發白了。五十好幾的我,在他們眼里依舊是個“娃娃”,好溫暖。
老媽知道我要回來,早早的收拾很久未用的大鐵鍋,弱小的身軀幾乎趴在鍋臺上,使勁地攪著鍋里的攪團,我連忙接過搟面杖,怨著老媽費勁做這東西。老媽抹抹額頭上的汗水,喘著粗氣說:趁媽還在,能吃上你最喜歡的攪團,就是你這個兒子最大的幸福。來,一碗燃窩攪團,再來一碗魚魚,媽再給你來點軟呱呱,辣子放紅點才香。我可勁地打著飽嗝,老媽還給我塞過來一大片金黃锃亮的呱呱,說這個幫助消化,多吃點。我用干脆的呱呱擋住我的視線,呱呱背后的我已經淚流滿面。
幫老媽清理了一下常吃的藥,過期的給扔了,需要補充的隨手記下。把冰箱里的東西也清理了一下,老媽在旁邊一直說,沒壞還能吃。都從過年放到現在,已經半年了,吃了對身體不好。把買的一大包新鮮的蔬菜和豬肉給她理好,收了曬在院子里的被子,叮囑老媽晚上早點關門,手機24小時保持暢通,身體不舒服,及時給我們姊妹打電話。
離開家的時候,街道上已經安靜許多,那幾個諞閑傳的佝僂背影已經消失在自己的大門里,唯有一兩只老狗,站在街邊,半信半疑地搖著尾巴,打量我這個似曾相識的陌生人。太陽將半個臉藏進了那一排粗壯的白楊樹后面,綠樹、田野、村莊,在夕陽的余暉下變成了一幅美麗的剪影,印刻進我的腦海。
什么是故鄉?就是當你年幼的時候,極力想掙脫她的懷抱,撲向外面的世界,卻被她粗糲的食物打磨出獨特的味蕾,被她淳樸的鄉音暈染出獨一無二的性格,在放飛幾十年之后,被老屋牽絆著,被村口的老槐樹召喚著,被門坡的那棵杏樹指引著,急切地撲向她,又傷心地離開她,在遠離她的地方用無數個夢來思念她。可當你千里迢迢風塵仆仆地回到老家時,只有蒼松翠柏中的親情,才能牽掛住你再也無處寄放的思念。
回老家,真是一件傷感的事情,也是每一個游子一生都走不出、走不完的心路。此時此刻,回望故鄉,韓子厚的《零陵早春》縈繞心頭:問春從此去,幾日到秦原?憑寄還鄉夢,殷勤入故園。(金屬科技公司 王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