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是延安北部的一個小村莊，這里的山桃樹的確算得上多了，山峁溝洼，平塘野口，都會生長上幾株山桃。這些山桃樹，多數(shù)都是農(nóng)家人栽種的，在崎嶇的山地里倒也整齊了許多，有的山桃算是野生的，是哪個調(diào)皮的小動物，把山桃核偷偷挪到溝畔地，偷偷埋在土里，經(jīng)過些日子，便長出了山桃樹。
山桃在老家一帶頗具盛名，春來之時，溝溝洼洼上的山桃，綻放花朵在黃土地上爭芳斗艷，一簇簇的，一朵一朵的擁擠一起，赫然把每一個枝條都裹藏在了花瓣下，只留下粗壯的主軀干。花兒的顏色與杏花頗為相似，五個瓣花都是從蕊開始，由淡粉色逐漸變得雪白，白里又透著些清凈，似乎把整個陜北也照耀的清亮了些。我是最喜歡山桃花的，喜歡它可以在寒冬中迎來春天，早些時候，我曾跟著父親到同鄉(xiāng)的一個村里收糧食時，在泥濘的土路兩旁看到了許多山桃，樹一棵連著一棵，花兒一簇摞著一簇，甚是惹人喜愛。我忍不住走到山桃樹下，折了一枝山桃花，執(zhí)在鼻子前輕輕嗅了嗅，一股淡雅的清香頓時撲鼻而來，霎時間直逼我的靈魂。
父親看著我的樣子，笑呵呵地說：“咱家地里山桃多的是，花兒可比這個好看多了，你要是愿意去，到咱家地里折”。父親說的是實話，老家的地里的山桃樹確實很多，除了“大會戰(zhàn)”留下的平地外，其它的地上就都是山桃樹了，都是父親和母親趁著當(dāng)年“退耕還林”時栽種的。當(dāng)初栽樹的時候也不曾想，以后的日子里，一家人的生活與山桃樹有那么多的“牽掛”，米面蔬菜、雞鴨豬仔，很多都是靠賣山桃核才買來的，甚至我上學(xué)也少不了山桃樹的功勞。
山桃是夏末時成熟的。當(dāng)漫山遍野的山桃成熟時，會自己落下來，這時，母親就會挎上個紅柳筐，在筐里裝上兩個尼龍袋，到屋子后面的坡地里去拾山桃。山桃都是圓溜溜的，帶了桃皮也只有拇指頭大小，桃皮特別薄，只是在桃核上覆蓋了一層。地里的山桃樹多，母親手法也快，鋪在地上的山桃又多是聚在樹下，一會兒的功夫就能撿一筐，一天下來也能拾個三五口袋，這樣的收獲對于遠離城市的小村子來說，絕對是不曉得收獲。
撿回來的山桃是只要桃核不要桃皮的。母親把背回來的山桃，倒在院子里的石階上，穿上硬底鞋，踩在山桃上來回搓，很快皮核就分開了，將桃核一顆顆撿出來后，就將桃皮倒在院子周圍的樹根下，這是滋養(yǎng)樹的好肥料。因為桃皮又苦又澀，還有一定的毒性，是不能食用的，也不能用來喂牲口。撿出來的核就攤在院子里，讓太陽使勁兒曬，一直曬到抓起可以搖出“呼啦呼啦”的聲音，就可以裝起來了。曬好的山桃會被父親拉到集市上賣，可賣了不少錢，家里的日子也漸漸好了起來。
收獲是勞動最大的動力，母親見山桃樹的收獲能讓一家人漸漸地過上好日子，便讓父親在山后的空地上，育了一大片山桃苗。等山桃苗長到一尺多高時，就與父親一道將自家的地全都植上了山桃樹。前后三五年的光景，家里的山桃樹長高了，開始結(jié)了果實，一片連著一片，遠遠望去頗為壯觀。這些山桃樹，春來時，花兒盡情綻放，山溝洼地都成了山桃花的海洋，把黃土地染成了白色，初夏時，漫山遍野仿佛鋪上了綠色的地毯，成熟時，山桃泛著淡淡的黃色，倒是與古老的琥珀一般。
好日子都是奮斗出來的。也許是老天的照顧，也許是黃土地將歲月的激情盡情釋放，山桃成熟時是老家一帶最忙的日子，家家戶戶都是早出晚歸，將地里的山桃用勒勒車一車又一車的拉回來。母親也是撿山桃“大軍”的一員，由于樹太多，有時父親會停下他的糧食生意，幫著母親撿。母親是典型的黃土高坡農(nóng)村婦女，勤勞、善良，為了這個家能過上好日子，可以忽略所有的疲憊。一個夏天，母親可以撿上千斤的山桃，家里的雞和豬仔都是用一顆顆山桃換來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老家一帶的山桃樹也越來越多，村里的一些人已經(jīng)搬到附近的鄉(xiāng)鎮(zhèn)或著去了縣城生活，村里許多山桃成熟后落了一地，也不見得有幾個人來撿。還居住在村子里的人們，撿著撿著便放棄了，多數(shù)時候是沒了那個閑工夫，只有母親還一直蹲在樹下，一顆一顆地撿。據(jù)母親講，因為山桃實在太多了，這些年自山桃成熟時開始撿，一直要撿到第二年開春，即便如此，依然有許多山桃會爛在地里，不過用不得擔(dān)心，掉在地里的山桃核算是撒了種子，幾年后就會成為一株新的山桃樹了。
去年夏天時回家，正是撿山桃的季節(jié)，母親非要拉著我到屋后的山桃地里撿山桃。當(dāng)我到了山桃地一看，地上還鋪了一層成熟的山桃，樹上還有許多，把樹枝都壓彎了。當(dāng)我驚嘆山桃多的時候，母親在旁邊笑著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看看這滿地的山桃，咱們家的日子能好起來，全靠這山桃了。”聽了母親的話，我徹然明了，哪有過不好的日子？只有付出才有回報，勤勞能換來幸福，無論干什么，只要少一些抱怨，多一點勤勞，日子總會一天天好起來。（漢鋼公司 王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