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聯尚未除,新聯又疊增,零星炮竹催黎明,邊街又是新年聲。
每遇新年來到,我們不免又默誦一回“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在驚愕時光飛逝的同時,不免體味新年的味道,回憶舊年的歡樂。
兒時在鄉下,最美好的愿望就是過年。因為那個年代,物質普遍匱乏,加上村村在野外,天地相交萬物相合,孩子們“小家碧玉”似的待在爺爺奶奶身邊。閑時,臥聽鳥聲入夢里,酣然沉睡忘憂疑。忙時,油燈一盞撥焾芯,亂抓五谷剝玉米。遇到有新年,天性釋放,哼哼唧唧鉆在爺爺奶奶的懷里,爺爺奶奶以為身體有恙,摸額頭、親鬢角,發現不燒后,這才放下煙袋鍋說:“我娃想要點啥?”油糕當糕點、水果糖當奢侈品的年代,此番“土豪”般問候,無非是給予嬌孫最奢侈的愛心罷了。可我和其它小伙伴的快樂愿望、幸福理想,就是兩個二踢腳,一串鞭炮。即便同伴衣服里的棉花套子常露出來誘惑著我去薅,即便他們的腳趾頭常從棉鞋的破洞里探出來摳回去,大家想象著響徹云霄、此起彼伏的噼噼啪啪聲,片刻,笑容滿面,手舞足蹈地滾打在有雪有風的新年里。
有了鞭炮,就有了樂趣。有時,將鞭炮塞進瓶子里,看那弱聲弄硝煙,噓聲一片。有時將鞭炮綁在老鼠尾巴上,看那老鼠驚恐地鉆進鼠洞,又缺耳燒毛地爬出呼吸。有時將鞭炮投向冰面,看那冰飛水涌泉的場面。也有鞭炮接龍的,你三響,我兩聲,咚咚啪啪,響出新年的鑼鼓曲。
元旦,往往伴隨著寒冬,狂野寒氣深的鄉下,此時已是風送柴門雪,水缸一層冰。火盆灰煙落,就饃話春耕。遍地冰雪就是孩子們游樂的去處,三五成群撲進城壕邊冰池,腳踩冰塊做橇板,單腳滑向村田畔。有的孩子,抱成一串,被慵閑無一事,時弄小嬌孫的爺爺用力一推,猶如冰面飛奔的“火車”。“火車”脫節時,便是橫七豎八的笑聲和喜悅不盡的咳嗽。那時的元旦就在這樣的氣氛下,村里村外,塞滿炊煙之外的,都是歡樂的童聲。